人山之間

還是到了！命運還是讓我到這裡了！看著眼前那座高聳的山，光是抬頭看，就很累人了！但命運總是讓人無法扭轉。
話說回來，如果能扭轉那就不叫命運了！無言，我開始往上爬；同行的還有很多很多相同宿命的人，這大概是唯一讓人欣慰的事吧。


大家肩並肩向上爬，這感覺讓人踏實！山下的風景是明媚的，風吹的涼爽，和徐的陽光曬的舒服，順著路向上走，倒也是挺愜意的。
 
談笑間，路漸漸難行了，呼吸開始有些急促了，隊伍裡已開始有人落後了，行列也開始拉長了。很慶幸，我還在前面.......
又走了半個多小時，不知不覺中路開始崎嶇，山勢也漸漸陡峭，落後的人更多了。我們實在無暇去理會他們，因為不只是他們，我們的肌肉也漸漸在發出抗議了。但如果現在坐下休息，要再起身，只怕會更難；咬著牙，我們繼續上！

疲勞漸漸開始侵蝕我們的意志，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少了。飢餓如附骨之蛆的揮之不去，但遺憾的是野果不會從天而降，要找東西充飢也要靠自己攀爬高聳的果樹，但就算攀爬上去了，那野果也不一定是我們所能吃的。在這裡一切還是要靠運氣。
 
越走越陡。風是越來越強了！回頭看，大片的平原就在身後，一人轉頭看，萬眾皆回眸，驚嘆聲也因此此起彼落。不知何處傳來的聲音，說他已經覺得這樣的景色很美了，再上去只怕也是徒然，不如就地休息，享受一下這天賜的良緻。
 
這提議如炸彈般投下，引起軒然，人心動搖了！疲倦戰勝了許多人，眼前的景色，侵蝕了大家的意志。人群中開始有人坐下，煮食的煮食、睡覺的睡覺、聊天的聊天；我們還站著的人勉強壓抑下自己的惰性，也意識到了這樣的嚴重性，我們開始勸說眾人；有人不聽、有人不理、有人滿於現況、更有人企圖反過來說服我們留下。
沒辦法了！只好放棄他們繼續出發；略一清點，剩下的人不到一開始的三十分之一了....

路幾乎呈五十度仰角般的陡峭，不久連路都沒了！回頭一看，離休息的人群又更遠了。向前看，草蓋過了路，似乎很久沒有人上去了！
心裡也開始動搖了！但想到那些半途而廢的人，又想想自己，如果這樣放棄了，實在讓人不甘心。要爬就要爬到顛峰，不然就連上來都不要上來！

走到現在卻也沒有第二個選擇了，這樣的思緒隨即戰勝了懦弱，拔出鐮刀，戴上手套，見木砍木、逢草除草,再上！
六呎的身軀頂著炙熱的太陽；高傲的眉毛滴下滾燙的汗水；健壯的雙腳踏著厚實的土地；身邊的人也剩下幾個了！大家都不想放棄！
 
事實還是殘忍的，志氣終究支撐不起極限的肉體，撐不住的人開始不甘心的倒下了！我聽到他們不甘心的嘶吼跟頹然倒下的聲音，但我無力...也無法回頭。
 身邊的腳步聲越來越少了！我知道可能再過不久就只剩我了，蛇橫掛在枝頭，不知名的動物伏在草叢邊，風吹著的是搖搖欲墜的我…

真的到極限了！眼前感到一片模糊；想吐，但只是胃翻攪，卻也沒東西吐。找塊石頭坐了下來，喝了點水，疲累迅速向我侵襲而來，我開始想：「我到底是為了什麼要這樣努力？ 我為何不像大家一樣早早在半山腰休息呢？」
思想陷入拉鋸，放棄的念頭越來越強了！突然一陣冷風吹來讓我清醒了些，我告訴自己：「如果我這樣放棄了，我就不再是那令我驕傲的我了！！」拍拍臉，顫著身子，我又再度站起來了！向上邁進........
 
所有條件都幾乎喪失，只剩意志力驅使著我向前，生命的點滴，似乎在走走停停間漸漸流失；正當我想放棄時，眼前出現了一片平原，向上的路到此為止。我想我到了顛峰了吧！我幾乎是用爬的爬到中間去躺下。那平原緩坦，綠草如茵，此刻我什麼都不想管了!
 
 在咨意的享受完暢快的習習涼風後，我坐了起來，入眼簾是遠山的景緻，雲霧罩著峰頂，曙光射穿雲層，光芒萬丈、氣象萬千，陽光跟雲層折射輝映後顯出眾多燦爛的顏色，婆娑不已…看著看著我入了神，那是一種物我兩忘的境界。
 
不知過了多久，一陣涼風將我吹醒，我站起身，景緻又變，視野又更廣了！此刻的天地都在我腳下，此刻的我已超然於萬物之外！
 
回頭看來時路，只有我的足跡；天地間僅我一人！腳依然顫抖著，呼吸慢慢調勻了，汗風乾了，濕泥結塊紛落了；我閉上眼享受著稀薄的空氣，這空氣只是一人份，只有王者能享之；不知是空氣稀薄腦袋缺氧，還是因為我太興奮了！居然有些飄飄然的，渾忽渾忽地的昏花讓我不得不彎下腰來稍作休息…
 
許久後，我再度挺起身，至景再度映入眼簾，我志得意滿的仰天長嘯，直到我胸藏之氣竭才停，空氣中環繞著我剛剛的嘶吼，那叫聲回蕩在天地間，震天蕩地、充穹塞蒼，回音攸遠、餘音嫋嫋，久久不散。
 
但不知為何，竟然開始有一種莫名的寂寞湧上心頭！它像是水中的一滴墨水一樣逐漸擴散，孤獨感幾乎占去了我的大半思緒；我又連連大喊，想藉此驅除心魔，但回應我的仍是只有回音與冷冷的風，孤獨感不減反增，我頹然坐下，我開始懷念那些一起努力的同志，開始羨慕那些半途而廢的朋友們，現在的他們應該快樂的在享受著徐風暖陽吧？

我開始思考著：努力登峰的我，真的是為了這個嗎？我登上了最高點又如何呢？沒錯，我是在最高點！但是我是孤獨的我。
大家都只能抬頭仰望我，我的聲音被風吹散，無法讓他們聽到；我的表情被霧罩住，無法讓他們看到；我的高興沒有人能分享，我孤獨時沒有人能陪伴。我的確是在眾人之上，世界之顛，但我只有一個人！孤獨的一個人…

這樣子的獨尊有意義嗎？我要的就是這樣嗎？這樣值得嗎？到頂峰了！我卻有種失落感........在失落感裡我迷失了！我感到自己一直一直往下沉......往下沉.............


2004/5/25---出自：「奇摩交友日記」